忏时.格物致知

【雷卡雷王星儿童节】7th 南风

《南风》

——忏而不悔，时过境迁——

1.
  雷狮刚捡到卡米尔的时候，他就像只皱巴巴的小哈巴狗。
  就那么小小的一个，衣服脏脏破破，身子骨也弱不禁风，只有一双眼睛蓝得吓人，明明暗暗含着无数个漩涡。
  他那会儿哪有现在那么好看，又丑又脏，一脸的水珠子，就是个鼻子眼睛眉毛脏成团的小坨坨。
  被雷狮捡走的小坨坨。

  或许当代男子高中生的学业压力实在不算大，以至于雷狮上下课闲暇之余，还能抽空捡个小狗喂着，摆在家里当储备粮。

  卡米尔其实也挺稀里糊涂的，怎么半夜出个门，一转眼就多了个哥呢？
  有些搞不懂。
  他打出生就不晓得爹妈是何方神圣，更别说兄弟姊妹，睁开眼头一个看到的，好像就是孤儿院阿妈又脏又胖的手。
  孤儿院日子苦，院儿里孩子大大小小参差不齐，长到四五岁的时候，他个头小总被欺负，每次无论还不还手，下次都是更狠的一顿胖揍。在这种环境里待久了，卡米尔渐渐也就不怕他们，只要谁敢上来，他就闭着眼睛使劲挠。久而久之的，卡米尔虽然总遍体鳞伤，但大孩子们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只是双拳难敌四手，小孩子坏起来也无甚底线，卡米尔还是在一个雨夜被三两个高个的崽从屋子里拖出来，丢在了垃圾箱旁。
  雷狮就是这时候把他捡回家的。

  那天晚上下着雨，黄豆那么大的雨，砸得卡米尔直不起腰，离得远了，人都看不清轮廓，他只能靠着墙根，假装自己也是团毛球。
  然后雷狮就出现了。

  说来搞笑，雷狮那天本来安着心要满大街捡一只狗的。什么品种什么年龄都成，他想养狗了，突然就很想，一个人住着难免有些无聊。他撑着伞从东站晃悠到西站，或许是因为这场雨，平日里到处乱跑的流浪狗这时候却偏偏没了踪影，雷狮本来已经没了耐心，找了半天，终于让他看到个满意的。
  他捡来捡去，结果捡回个个子小小的孩子。
  然后这个个子小小的孩子，裹着雷狮沾了墨水的校服，撑着雷狮过重的雨伞，犹豫了一会儿，就踩着雨水吧嗒吧嗒地跟着他，宽宽的衣服裙子一样贴着他的大腿，走起路来有一些漏风。
  卡米尔其实是不太相信他的，但他穿了别人的衣服，撑着别人的伞，身上那股干净的香皂味儿穿透雨水钻进卡米尔的鼻腔，叫他没由来的有些放松。
 
  而另一边，雷狮很满意，他就想要一条会认主的狗。

  后来？
  后来，雷狮把小狗丢进了浴室。
  雷狮淋着雨回来，同样也从头到脚的湿透了，所以他先去洗了个五分钟的战斗澡，再把卡米尔塞进一大团沐浴露和热气做的房子里。
  卡米尔站在厕所里，愣愣地握着水管，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这就是卡米尔在雷狮家过的第一夜。
  那天恰好是六月一号，一个不大不小的节日，雷狮没留意过这个日子，卡米尔却偷偷在日历上用红线勾了又勾，画上好几个圆圈，在心里重重地涂了又涂。
  六一对卡米尔来说是不同的。

  他营养不好，个子不高，又瘦又瘪，普普通通的一张脸，唯独一双眼睛还算能看。
  好在雷狮就喜欢他这双眼睛。
  闲下来的时候，雷狮总是用一种肆无忌惮的目光打量着卡米尔，从他的头顶到脚尖，每一寸都仔细地看过。
  卡米尔做饭的时候，雷狮就躺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玩玩手机，他们之间看上去不像兄弟，更像主仆，但雷狮坚持要卡米尔喊一句大哥，就像某种奇怪的癖好。卡米尔事事都听他的，自然喊得真挚又勤恳。
  这一喊，就喊了小五年走。

  有时候雷狮总会想，这当年皱皱巴巴的一只沙皮，怎么的这么快就张开了呢。
  少年长身体的时候像抽枝发芽的树苗苗，原本挤成一团的五官舒展开了，短短的手指有了些纤长的苗头，他站在厨房做饭的时候，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白藕一样的胳膊，就这么小小的细碎的干净，却隐约透露出几分美好的味道。
  从十岁到十四岁，雷狮每年都给他过过儿童节，他总觉得这个小孩还没长大，还是那个做饭要搬个凳子踩着的小狗。只是卡米尔真的高了，现在雷狮不用再蹲下来，也能看到他眼中的一汪海洋。
  卡米尔懂事，每年六一无论雷狮安排什么傻活动他都能嗯嗯嗯地玩得高兴，忙不迭地把脑袋点成个订书机。

  雷狮:“今年去游乐场？”
  卡米尔:“嗯，好，听大哥的。”
  雷狮:“去完了再在外头吃了回来吧。”
  卡米尔:“好的，大哥。”
  雷狮:“别再说'好的'了。”
  卡米尔:“是，大哥。”
  雷狮:“……”

  于是他们去游乐场，玩转转杯过山车激流勇进太空蹦极高空飞翔射击游戏……
  每一年都去。

  渐渐的，雷狮有那么一天忽然发现，自己的心思变得不太对劲了。
  他冥思苦想，感情上一片空白干净得能用来擦桌子的直男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他只能找找外援，委曲求全于他那个不对盘的同桌。
  雷狮去的时候，他的好同桌安迷修正在寝室里和小女朋友发信息，看到他来了，安迷修有些惊讶，但好歹没有把他赶出去。

  雷狮熟练地坐到安迷修的床上，一边心不在焉地翻他的被子，一边做情感咨询。
  “我说安迷修，你说，要是有熟人在你心里的感觉突然和平时不一样了，这是怎么回事？”
  “要么是心脏病，要么是恋爱，看你喜欢哪个。”
  “得了吧，胡扯，我是直的！”雷狮本来正僵硬的躺在床上挺尸，听到他的话后突然心里一紧，反应有点大，差点没弹起来撞到额头，“而且——而且那家伙，可是我的弟弟，我不相信我会有什么心思。”
  “或许没有……”
  雷狮自言自语了半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像个弹簧似的从床上蹦起来，用绛紫色的双眼略带惊恐地盯着安迷修，声音里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你说，这会是你的错吗，或者说是因为你的缘故——毕竟你看，我们坐在一起不是吗。”

  安迷修正在给女朋友艾比发信息的手停了停，他抬起头，言简意赅地给了雷狮一个白眼。
  “见鬼去吧。”

2. 
  今年的卡米尔有些惶恐。
  往年的儿童节，雷狮都说他是个孩子然后请假带他出去玩，到处晃悠着过儿童节，然后吃饱喝足了，再沿着海边散步回家。
  可今年不同。
  今年的卡米尔已经十五岁了，无论怎么看都过了过六一的年纪，但卡米尔觉得不够，他还想再和大哥一起过六一，再过个十年左右。
  雷狮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好在他难得体贴地给了卡米尔一个缓冲期。
  “这是最后一个儿童节了。”
  “嗯，我知道。”
  “想去哪？”
  本以为会回答“大哥去哪我就去哪”的卡米尔斟酌了一下，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他终于做了次主:“游乐园可以吗？”
  雷狮爽快地答应了。

  六一的那天，天气格外的好。
  雨在昨夜就停了，此时见天的，只剩下满满当当的光，细碎稀疏，催得人昏昏欲睡。卡米尔和雷狮沿着海边慢慢的走，清晨的大海洋溢着清新的味道，那是海滨城市独有的气息，不算好闻，却很特别。
  卡米尔用力嗅了嗅，只觉得身心都舒服了不少。
  他们并肩走到车站，然后搭公交车来到郊外的游乐园，一路无言。这会儿刚刚开门营业，客人并不多，他们一路走来，只是偶尔遇见三两个牵着孩子的夫妇，亦或者勾着手臂的情侣。
  卡米尔小心翼翼地掂量着脚下的每一步，每一步都格外珍惜，每一步都格外心疼。
  这是最后一个儿童节了。
 
  “喂卡米尔，大摆锤。”
  直到雷狮出声提醒，卡米尔这才惊觉，最后的一天已经开始了。

  他沉默着玩了一个又一个的设施，套票上大大小小的打了好几个孔，但他有些心不在焉了，不知怎的，卡米尔的目光总是下意识地往雷狮身上飘，他像块磁铁一样，叫卡米尔挪不开目光。
  雷狮是属于大无畏型的男子，那些吓得人尖叫连连的设施他坐得跟公交车似的，无论什么时候离开座位都是步履稳健，其实卡米尔并不太享受那种失重感，但他享受和雷狮紧挨着的每一次升空。
  他讨厌在空中滞留的紧张感，可只要一想到大哥坐在身边，这一切好像突然就都变得靓丽起来。
  只要有大哥在……

  他突然想起那年的六一下着好大的雨，“儿童节”这个名称对他来说还是无关紧要的，然后就在那天，他过了人生中第一个儿童节。

  而此时此刻，雷狮的心里也跟过山车一样，颠上颠下，轰隆隆地直响。
 
  他从安迷修那里回去后想了很久很久，想了诸如以后怎么生活之类的各种东西，如今看着矮矮的卡米尔，他觉得自己什么都琢磨好了。

  卡米尔不是鸟，不是山，不是雾，不是水不是烟不是他的小狗，这个弟弟似乎没有什么特点，用不了多华丽的词藻去描述。
  他就是那么平凡普通的一粒子，掉进海里捞不起，放到山上找不到，就这么普普通通的人儿，普普通通的活着，却总叫雷狮忍不住想入非非。
  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合自己心意的人呢？哪怕他普普通通的一件白衬衣，在雷狮眼里都无师自通地加上了细碎的光，让他无数次地想要回头，想去触碰，想跟着这光芒一道沉溺。
  就像当初那个雨夜，把伞递过去的时候一样。
  卡米尔像南风，从指尖跃过，嗅得到，摸得到，听得到，却抓不住分毫。
  但雷狮不同。

  这么想着，雷狮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卡米尔，他们坐在海盗船的船头，设施运行后摇晃得最厉害的位置，他们紧挨着，手臂贴着手臂。卡米尔这一整天好像都没什么精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雷狮低下头，用掌心捧起了他的脸颊，俯身用鼻尖贴上了鼻尖，嘴唇贴上了嘴唇，轻轻地，像孩子亲吻舍不得吃下的糖果。

  卡米尔就像一阵温和舒服的南风，看似无迹可寻，难觅其踪，但他雷狮就是不同。
  他可是个追风达人。

3.
  “喂，卡米尔。”
  看着错愕的小孩，雷狮好笑地揉了揉他头顶蓬蓬的软发，俯身替他把安全带扣好。他用耳朵尖碰了碰卡米尔的嘴唇，然后抬头，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音量轻轻在卡米尔红彤彤的耳廓旁呵出一口热气:

  “你好像很喜欢儿童节？好吧，儿童节快乐。”

  “但真遗憾，这是你最后一个儿童节了，因为从明天开始……”

  “你就要改过情人节了。”

  “和我一起。”

  和我一起，过完这辈子接下来的所有的，每一个情人节。
 
—END—

一点废话:
为了不在一群老师里当咕咕侠，真的是拼了老命在最后一天的晚上十一点半肝出来的文，本来想刀一下综合综合甜度（？），但想了想，六一还是不给大家添堵了吧（笑）
然后，我要夸爆其他老师，他们真的都很强，我有幸夹在中间真的很幸福了呜呜呜。

最后，希望大家喜欢我这个万年刀客难得一见的小甜饼…！特意写了个甜得发腻的故事，因为很短所以没有写到那么多的感情戏有点遗憾，希望看起来不会太突兀。

我是第七棒，大家一定要期待接下来的几位老师啊，他们超好的。